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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窗下的鐵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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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藍田這一次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還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臉上帶著幾分疑惑。

張錦瑟第一次發現,原來有人在思考的時候,居然也會因為臉部肌肉緊張,而露出兩個酒窩的。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藍田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說,

“似乎是達利亞婆婆聽說了診所裏發生的事,就主動過來幫忙了。他們兩個應該之前就認識。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正規醫學專業畢業的醫生,為什麽會對達利亞婆婆這麽信服?還主動請她過去看望病人,這個時候聯系上級醫療機構請求援助或是聯系患者親友,不是哪一件事都比這個更要緊麽?”

藍田的話不僅得到了張錦瑟的認同,安德烈也是一臉興致勃勃地就要往屏風後面張望。

往前走了兩步,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用眼神瞄了瞄同樣躍躍欲試的另外兩人,自以為很是隱蔽地在張錦瑟的胳膊上輕輕拍了兩下,示意兩人先來帶個頭。

基於愛護後輩的原則,看到他這樣的神情,雖然心裏忍不住想要偷笑,張錦瑟還是很有義氣地擋在了他前面。

三個人擠擠挨挨地湊在屏風的邊緣,也不敢走近,就這麽露出半個腦袋,戰略性地偷偷瞧著裏面正在發生的事。

眼前的一幕,說實話張錦瑟心中很是不解,搜遍她從小到大的記憶,都無法解釋達利亞婆婆現在在做的事,究竟有什麽意義。

只見達利亞婆婆手裏揮著自己帶來的樹枝,不停地往昏睡在病床上的女孩身上抽打。

枝丫茂盛的樹枝抽打在身上的力道如何,旁觀者是無從得知的,但光是耳朵聽到的聲音,就知道那勁一定不小。樹枝“唰啦,唰啦”的聲音,讓人聽著都感到害怕。

而此時的醫生卻只是抱臂站在一邊,淡淡地觀察著女孩的反應,似乎對達利亞婆婆正在做的事並沒有任何的不認同。

張錦瑟悄悄找到了安德烈的耳朵,

“我聽說你們這裏有在大冬天跳到冰湖裏洗澡的習慣,認為那樣能夠強身健體,達利亞婆婆現在做的事情,也算是北國這裏的特色之一麽?”

安德烈轉過頭看張錦瑟的眼神,簡直比一只大金毛還要無辜,

“不要聽人亂說,我們這裏才沒有這樣的習俗!也就老頭子那樣的中年人喜歡搞這些事情,正常人那麽冷的天,沖冷水澡都是要生病的好不好,你可不要跟著隨便亂來啊。”

說著努了努嘴朝向病床的方向,

“這種方式我也是第一次見,也不知道有什麽醫療效果,我現在都懷疑這個醫生是不是靠譜。你說我要不要調個靠譜的醫生過來?萬一我們住在這裏的期間不小心生病了,我可能不太放心讓這樣的醫生來給我治療。”

安德烈說話的時候太過專註,以至於都沒有發覺馬克西姆醫生的視線,早在他一個人嘟嘟囔囔的時候,就已經投射了過來。

也許因為病人是張錦瑟她們幾人幫忙送過來的,馬克西姆醫生即便看到幾人擠在屏風後偷看,態度也還算是和善,但是請他們離開這裏的語氣,卻很是堅決。

張錦瑟在聽完藍田用另一種她能夠聽得懂的語言轉述之後,並沒有什麽異議,轉頭拉上安德烈就離開了診所。

畢竟就一個無親無故的陌生人來說,她能把人從冰面上一路拖到這裏送她就醫,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至於這裏的醫生會用什麽方式來給她治療,也實在不在她的知識儲備範圍之內。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最後離開之際,似乎聽到醫生和達利亞婆婆的對話裏提到了她的名字,兩道視線即使隔著那面簡單的白色屏風,也像是實質一樣,落在她的身上。

張錦瑟下意識地撣了撣她的左臂,被安德烈好奇地問了一句,也被她以無事,結束了這個話題。

反倒是安德烈離開時還記得緊緊握在手裏的金屬長桿引起了她的好奇,“你手裏拿的什麽?”

起初安德烈還支支吾吾地不肯明說,只說是自己的一點小愛好。

沒想到卻被藍田嗤笑著一語說出了真相,“還能是什麽?不就是金屬探測器麽?”

惹得安德烈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狗一樣,差點就著急得要在原地轉圈圈。

“這,這,我就是隨便玩玩的,就是玩玩而已。”

說著還有些欲蓋彌彰地試圖把那根奇怪的金屬桿子藏到自己的身後。

張錦瑟想當然地接口,“玩就玩唄,你藏什麽?”

隨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繼承的遺產裏,也包括了腳下的這塊土地,換句話說,安德烈在自己土地上使用金屬探測器的行為,其實就和進了別人家裏,偷偷摸摸翻看主人的抽屜衣櫃一樣失禮。

更可何況還是當著自己這個主人的面,這都已經快要人臟並貨了。

安德烈看著張錦瑟臉上開始逐漸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時也有些吶吶,臉上的神情一下就蔫吧了,

“好吧,如果你介意的話,那我就不在你的地盤搞這些了。”

聽他這樣說,張錦瑟反而有些好奇,聯想到對方家裏有幾座礦產的家底,感覺自己似乎探到了真相的邊緣,

“你想用它探測些什麽?難道這塊地底下也有什麽金屬礦石?”

藍田的聲音再一次無情地響起,

“像他這種手持的金屬探測器,有效距離最多也就到達地面下40cm而已,哪裏探得到什麽礦石?”

張錦瑟雖然沒有說說話,但是她充滿求知欲的眼神已經明晃晃地落到了藍田的身上,

“咳咳,我也就是有段時間喜歡看紀錄片而已,那種探索類的片子裏,經常出現類似的工具。”

“所以你是想在這裏找什麽東西?埋的不是很深,應該不是很久以前的東西。所以你是想要找某件卓婭夫人藏下的東西麽?”矛頭頓時轉向了安德烈的身上,

“恕我直言,這片土地的所有權目前在你眼前的這位張錦瑟小姐身上,也就是說,沒有她的授權,這塊土地裏找到的每一件東西,理論上都歸她所有。你要是打算不問自取的話,雖然我對北國的法律可能沒有那麽熟悉,但是基本的邏輯我自問還是能夠理順的。”

可憐的安德烈原本白皙的臉色都已經漲得通紅,

“我沒想來偷什麽東西,我就是想求證一下,卓婭夫人到底有沒有在窗戶地下埋釘子!”

“埋釘子做什麽?”張錦瑟一臉的茫然。

隨後她就聽安德烈給她說了一個據說已經流傳已久的典故。

這個典故廣為流傳的程度,甚至已經到了北國任意一個小孩子,都能夠說得出的程度。

在他們的認知裏,只有巫女會在自己屋子四周的地下,埋下釘子這樣的鐵器作為結界,以拒絕那些不請自來的客人,作為一種對自己住處的保護。

卓婭夫人雖然在他父親的口中是一位偉大的薩滿,和那些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不同,但在他意識裏,始終都對卓婭夫人這樣的存在抱有一絲懷疑。

這次好不容易入住了卓婭夫人的度假屋,安德烈自然是要全方位地驗證一下傳聞裏只有巫女會做的那些事。其中最容易檢測的,就是傳聞中只有巫女才會在窗戶下和門下埋放的鐵釘。

畢竟像鐵釘這樣的實物,只要存在過,就不會自己憑空消失,驗證起來,自然也是最容易不過的。只要確實能夠挖到就行了。

張錦瑟思考了一下這件事的利弊,最終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

這件事的結果就是,安德烈的企圖非但沒有受到屋主的指責,反而帶著屋主一起,興致勃勃地在自己的屋子外頭挖起了墻角。

安德烈帶來的那個金屬探測器,也實在是太過敏銳了一些,在張錦瑟所住的小屋附近轉了一圈之後,警報聲響了無數次,可在挖下去之後,收獲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3個酒瓶蓋,1把不知道被誰遺失的鑰匙,還有發夾,鐵絲之類的雜物數枚。

最後才在臥室的窗戶下面挖出了一個用紅色絲線捆綁的羊皮紙包,看上去總算和安德烈所期望找到的東西有些關系。

在張錦瑟滿是好奇的註目下,安德烈打開了那個浸染了泥土氣息已經有些發黃的羊皮紙包,裏面果然有幾枚已經生銹的鐵釘在裏頭。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縷被整理束好的深色毛發和一些可能已經被氧化分解成粉末的東西混在其中。

在安德烈打開紙包的時候,裏面歷經了歲月和泥土的氣息讓張錦瑟忍不住連打了兩個噴嚏,揚起的塵土避無可避地都被吹到了安德烈的臉上。

“啊,我的眼睛!”

金發少年發出一聲哀嚎,又因為手裏捧著脆弱的羊皮紙包,只能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晶瑩的淚水不斷地從他閉闔的雙眼中滴落下來。

明明是在這樣狼狽的境況下,張錦瑟居然從流淚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名為脆弱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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